我们把世界看错了,却反说世界欺骗了我们——生小孩与996问题

昨天读到一篇文章1,大意是说:

女人生小孩很痛苦,媒体却描述得很轻松。生完小孩后身体会出现很多尴尬的问题,过去优雅和自如会丧失大半,年轻女孩不懂,男人更不懂。

按照传统的说法,母亲们是伟大的,我坚决拥护。但这伟大的游戏,不知道还能继续多久。

举目四望,自然界里也只有人类不能独立完成生产吧。猫、狗、马,谁不是找个地方就生产了呢?只有人类为了自己的生产,竟然还培养了一个独特的职业——妇产科医生。那些动物也基本是刚生产完就又活蹦乱跳了,没听说过有难产,更没听说过剖腹产,只听说过人类因为太贪婪可能会对动物杀鸡取卵。(《动物世界》里是这么演的)

据说,越高级的动物生产难度越大。猪、狗、猫都是一胎多生,黑猩猩已经是一胎一个了。终于,这世界进化出了比黑猩猩更高级的人类,于是人类只好一胎生出半个:因为生出的孩子需要精心照料,才能成长,这被称为长大“成人”,说的就是在成人之前,母亲只生出了半个人吧。

但人类还在进化。通过经济、技术、政治,完成层层进化。终于,西方的人口出生率据说已经很低了,中国年轻人又有多少愿意生小孩呢?于是,人类似乎连那半个孩子也不用生了。

人们为此找了很多原因,工作压力啊,房价啊,养孩成本啊5等等。这是典型的多因素归因,但须知,我们找这么多原因,不是因为我们眼界开阔,反而说明我们浅薄。例如,亚当斯密只把市场解释为“看不见的手”,而不是技术、心理、环境等多因素的东西;达尔文也只把进化解释为“自然选择”,而不是气候、食物、地理等多因素的影响。总之,似乎,看得见的都不够深刻,他们背后的东西才是唯一原因。

而那原因是什么呢?已如上述。(当然,我也是猜的,兼参考《物演通论》)

当然,还有一些人(包括我),意识到了人生的意义不只有生养孩子,坚信要追寻其他的意义。倘若长辈催婚催生,他们(也包括我)有十万个理由反驳你。但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似乎越来越多的人产生了这种意识呢?是那些人自由意志的独立思考?或许吧,这么想可以让我们心里好受一点。但我也怀疑,这是不是翻版的“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贾平凹曾写过这样一个故事2,你在其他地方可能也听说过:

(贾平凹)眼前的这位小牧羊人形状丑陋,正是读书的年纪却在放羊了!
我问他:“你怎么不去上学呢?”
他说:“放羊哩嘛!”
“放羊为啥哩?”
“挤奶嘛!”
“挤奶为啥哩?”
“赚钱嘛!”
“赚钱为啥哩?”
“娶媳妇嘛!”
“娶媳妇为啥哩!”
“生娃嘛!”
“生娃为啥哩?”
“放羊嘛!”
我哈哈大笑,笑完了心里却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我也曾笑过,(应该是跟贾平凹一样)笑这个孩子无知。但现在却忽然觉得一叶障目的人是我,还有点佩服这位放羊小哥的勇气。你让我承认人生的目的就是这个,我估计我就活不下去了。

这故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吧。抬眼一看,世界终于来到了今天。

这样尖锐的对比之下,我不得不怀疑,人类越来越成了大自然的弃婴。哈,我真不要脸,竟然说这种大话。当然,我们也可以自豪的认为,人类彻底摆脱了大自然的束缚,虎豹豺狼统统滚出城市,虽然小强留了下来。

可是,摆脱了大自然的束缚很爽么?当然啊。可以坐飞机到处飞啊,买进口水果啊,用最薄的雨衣也不用担心身边多了个喊着要吃奶的嘴。然而,我还无法理解这些到底是什么,可能多年后(50年,100年)大家会有不一样的共识吧。趁着现在大家的世界观还没有改变,赶紧享受吧。

但是,如果看另一面,可能就有点不美妙了。你看那些野生动物们,好像都处于失业状态,整天游手好闲,但人家饿不死,也不用买房,大自然给了他们基本的生存财富,只有人类社会中才有无产阶级。家养动物也基本上不用工作,整天奴役你来给他们买食物。而人类不行,我们的食物都需要工厂生产,需要人工烹饪,而且,恰好,生产食物的方法我们自己早已不会,只能交给社会分工(别以为会炒个菜就是会生产食物,摆在你面前的每份蔬菜可能都是经过了长长的生产链条才摆在市场摊位上的3);即使大自然有免费的果实,以我们残弱的身体,保证你吃没两天就拉肚子而死。

因此,想要摆脱无产阶级的命运么?想通过社会分工体系换到食物么?工作吧,工作使人充实。

但据说最近国内流行 996,弄得很多白领们心里窝火。要我说,生气也不应该气公司,敲打敲打自己可能才是正途:毕竟,你若有本事不工作,或者有能力跳槽,又何尝需要心不甘情不愿地 996 呢?还不是因为,你必须依靠公司(在你看来,还是黑心老板开的公司)来赚钱。甚至还可以说,是你太依赖这个社会,你的每件生活必需品,都需要由这个社会上的其他人来创造,电脑、手机、医疗、房子、车子,连钱都是别人印出来的,甚至治安、公平都需要交税来买,虽然还不一定买的到。所以,我们能跑到哪去?不是在一家公司工作,就是直接面向社会工作,然后才能有钱来满足自己其他的需要(你的房子在向你招手呢)。

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没有人可以一直自由自在地过一生(吧),你脱离了自然,就要承受人类社会的困扰。正所谓:

文明就是人祸逐步取代天灾的过程4

在这个进步、进化、发展的康庄大道上,没有了天灾,给我们点人祸尝尝也是应该的。

(注:我绝没有反对个人进步,因为个人渺小又脆弱,不进步的话可能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老大徒伤悲”的隐藏含义,也是我们作为人有别于其他动物的地方。但不要搞错方向,我猜,进步是为了坚强地存在,而不是为了“好看”,你说呢?)

1. 大龄产妇梅根王妃和中国年轻女孩之间的生产鸿沟 (2019). Retrieved May 11, 2019, from 微信 website: https://mp.weixin.qq.com/s/S8UJXnKvPemud0_ulwRf9A‌
2. 贾平凹. (2014). 老西安. In 《老西安》 (p. 6). 中国社会出版社.
3. Wikipedia Contributors. (2019, May 7). Food, Inc. Retrieved May 14, 2019, from Wikipedia websit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ood%2C_Inc.‌
4. 王东岳. (2010). 《人类的没落》. 陕西人民出版社.
5. 单颖文. (2015). 当人口大国不再年轻:马尔萨斯与中国人口政策-中国社会科学网. Retrieved July 26, 2019, from Cssn.cn website: http://www.cssn.cn/shx/shx_bjtj/201503/t20150320_1555696_3.shtml